一个国王，一个信仰，造就了千年的蒲甘（Bagan）。信仰的力量总是远远超出人类可以想象的地步，在世界各个角落留下了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历史遗迹；也因为这股对宗教的执著和狂痴，成就了世世代代的美，让人类为之惊叹与陶醉。蒲甘，就是执著和痴狂过后留下的美。四千多座佛塔及寺庙，就像散落在地上的星星，在月色照耀下闪闪熠熠，奇秀悦目。十二月的冬至，我就在这大大小小的星群里穿梭，走进令人万般震撼的佛塔世界。
蒲甘皇朝的没落，留给后世的是她那一番独有绝美的景致。这里的佛塔，有的金光闪闪，有的素雅带白，塔内浮雕壁画技艺精湛，佛像雕刻巧夺天工。白天日照和夜色笼罩的蒲甘，都同样是壮观，处处都让人赞叹不已。蒲甘平坦的地平线，只要站在一个地势较高的角落，铺满大地的佛塔就会同一时间内呈现眼前，千年古城尽收眼帘。那里的一石一沙，一瓦一砖，一梁一顶，是完整是倒塌，都在告诉世人蒲甘皇朝曾经的旺盛，叙述着蒲甘悠久历史的骄傲。
尼伯尔有日照金山，蒲甘有日照千塔。一座接一座的塔顶被一天的第一道曙光慢慢图亮，像蜡烛一样一支一支被点燃，景色好不壮观，直到最后一座塔顶被点亮后表演才结束。大地苏醒后，烈阳高照，光芒四射。蒲甘的阳光非常浩烈，把大地照晒得特别明亮，连西方的老外也得搽上几层厚的防晒油，只有一尊尊高大庄严的佛像依然背着阳光低着头，静坐在大地上，不动声色地俯瞰脚下芸芸众生。马车一起一伏把我从一座佛塔送到另一座佛塔，从一尊佛像带到另一尊佛像，从当下把我载到从前。隐隐约约中我见到了多年以前尊贵繁华的蒲甘，听见了蒲甘过去骄傲的呼吸声，直到我脸颊被正午的阳光照得火辣，叫我苏醒在当下，蒲甘华丽的背影才渐渐离我远去。我就是如此在马车上晃呀摇呀，渡过了四天在蒲甘时光倒流回溯过去的旅程。
蒲甘，也许真期望着能永远活在从前，没有当下。身不由己，离开了华丽的往昔，是苦是烈，也得支撑下去，选择好好活在当下，即孤独又无奈，唯有靠旅者和供奉者长期的陪伴。
蒲甘是探索缅甸的高潮，去过蒲甘的驴友都会同意我的说法吧。在其间除了租用马车带步，也踏上自行车。自行车虽是我的强项，骑在蒲甘可真难倒我了。在沙漠似的蒲甘大地推动自行车，因沙地干燥松散，寸步难移，偶尔在拐弯时车轮深陷沙中而来个连人翻车，蛮要命的。还是不骑了，索性徒步行走，随心所欲走走停停看看，最多偶尔舔舔迎面扑来的黄沙，总比翻车四脚朝天来得好多了。蒲甘，一片黄沙红土，时而丘陵起伏，是没有“路”的，只有几栋外形特殊的佛塔当作指标。在没有路的大地上感受“在路上”的日子也蛮苦涩的，东南西北总是找不着。还记得圣诞之夜，我们几个在缅甸路上相识的驴友相约在一间小餐馆聚餐，其中香港的友人Gary迟迟未赴约，不知所踪。后来才得知他独自一人骑自行车在蒲甘“荒野大沙漠”里迷了路，看不见出口，错失了当天浪漫的相聚。
走进佛塔第一件必做的事是把鞋子脱下，以示对圣地的尊敬。为了寻找不一样的日落，Gary避开众人都会去的日落佛塔“观景台”（Shwesandaw Paya）， 独自来到一座以“2007”命名的佛塔，等待更美丽的天空。也许从来无人问津和光顾，塔内灰尘飞扬四起。反正身无一人，Gary索性穿着鞋子，经过黑暗狭窄的梯道成功攀上塔顶，得意洋洋地观赏了一场为我独有的夕阳西下。散后拍拍屁股正想回头离开，同一条梯道尽然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像马车轮般大的蜜蜂窝，成千的蜜蜂飞来转去，阻挡了去路。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又不敢试探蜂群的真假，在没有其他梯道可寻之下，Gary选择从二层楼高的塔腰一跃而下，结果伤了膝盖。事后我们几伙友人总是爱拿此事来开Gary的玩笑，一定是触犯了神灵吧，连蒲甘大地也为之审张，把蜂窝“变”出来以作惩罚。走入圣地，还是先把鞋子给脱下吧！
到过缅甸的人都会被道地的窘困，朴素和热情给感动。在蒲甘一座不甚起眼的佛塔里跟一位和蔼的老伯购买了几幅亲笔画后，老伯忽然向我们要求“present”。听得满头雾水的我们耐心地向他问个清楚，原来他只是想要一双袜子，以便夜寒时分能穿上保温。蒲甘的老百姓连一双袜子也买不起。十二月蒲甘的夜空是寒冬的，一位来自欧洲的老外裸着上身从街上踉跄地跑回客栈，路过的人都以为他在旅途中遇劫。其实他只不过是忽发慈悲，把寒衣连带上衣给于了当地更需要的人家。连二接三的事情让我看清了蒲甘人笑容背后的痛楚，足使我感悟低沉了好几天。今时的蒲甘人，物质生活如何的贫乏，依然带着欢笑与诚恳与人相对。蒲甘人，总是以蒲甘的过往为傲，也以佛主为上，宁肯自己住草蓬，也要让佛住庙堂。也因为对佛教的坚持，让他们更坦然面对生命的每一天，只要活得快乐，三餐温饱，穷朴的生活已经无伤大雅了。
夕阳将至，又是观赏天地色彩万化表演的时刻了。寻找了一座位置极佳的佛塔，攀上塔顶，默默等待最美丽瞬间的到来。身处高处，映入眼帘的除了佛塔还是佛塔，星盘棋布撒落人间。只见红红的太阳徐徐降落到佛塔的腰间，再被黑暗给吞咽，还来不急感叹其中之美，另一轮表演又即将上映。晚霞散尽后，塔身依然燃烧着夕阳的余光，把大地照耀得万般透红，这时的蒲甘，更显绮丽，让观者五体投地，敬佩不已。如何灿烂的光辉，也有落寞的时刻。夜半来临时，拥有数千佛塔的蒲甘，骤变沉默，把一整天的辉煌艳丽收敛了起来，此刻，曲终人散。
蒲甘可以如此的华美，也可以如此的苍凉，徜徉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更显沧桑美丽。
蒲甘的过往、当下、日出与日落都是一样，深具魅力，无与伦比，让我毕生难忘。
不走不行 缅甸游记1。世民
★ 12.03.2011
